8.Unsettled
「你說什麼？．．．」
「我說，如果你和藤真再這麼鬧下去，我們就甭想打冬季賽了。」
長谷川說出的每個字都在花形心上留下了痕跡。花形沒有回答。長谷川壓低了聲音。
「．．．已經有人反應最近的練球氣氛和士氣都太差．．．你和藤真的衝勁都到哪去了？做為隊長和副隊長的人應該要更有進取心才對呀！」
「．．．我已經沒有資格幫藤真了．．．」
「．．．你在說什麼啊？」
是我沉不住氣。是我太過於自私。
花形沒有把心裡想的說出口。
───藤真唯一的願望就是要打贏冬季賽。而在這種節骨眼上，我卻說了那種話．．．
『我喜歡你！』
是自己打亂了藤真的步調。花形一瞬間就陷入了深沉的後悔之中。
「．．．我不想知道你和藤真之間發生了什麼事，但是你和藤真一定得想辦法把現在這種困境擺平．．．不是為了你們自己．．．而是為了翔陽和大家的理想！可以嗎？」
「．．．．」
長谷川的話，花形能夠完全理解。但是要怎麼擺平呢？
────可是在這種時候，我有什麼面目開口對藤真說『為了翔陽和大家的理想』這種話？
沒有人可以和自己商量這種事。
無法和藤真溝通的感覺在此時更是加倍的令人難受。
除了我之外，藤真還聽得進誰的意見？
「．．．」
．．．那個人．．．也許可以．．．
花形想起了那個天藍色的微笑。
一個吹著微風的下午。
三年級的複習課程已經相當穩定，所以晃司大部份的時間都讓同學們自習，而自己除了待在辦公室之外，就是在校園裡散步。而且校醫再三警告他，千萬不要太過疲勞。為了不讓自己在學生們參加大考之前倒下去，於是晃司很努力的在放鬆自己。一般而言，日子還算平順。
「．．．」
不知不覺的就走到體育館的門前。晃司隱約可以聽見門內傳來運球的聲音。
那聲音就像具有魔力一般。
晃司推開大門的時候，所有的人都回過頭來看著他。就連晃司都覺得自己的出現十分突兀。晃司的眼裡，三井運著球向著自己走來。
「老師！你怎麼來了？」
「．．．只是路過而已，所以進來看看．．．」
晃司環視室內。就連從體育館的窗口投射進來的陽光都給他熟悉的感覺。
「．．．那．．．不打擾你們練球了．．．我會在旁邊靜靜的看著。」
「老師客氣了！我還希望老師多多指教呢！」
三井運著球回到場上，站在三分線上，投出一球。球發出輕脆的聲音進籃。三井
回頭對晃司笑了笑。
晃司一笑。不知道是在笑自己的瘋狂還是在笑三井的稚氣。
晃司慢步走向坐在一旁的安西教練。
「好久不見了，安西教練。」
晃司欠身問候。安西教練轉頭看著晃司。
「教練大概不記得我了吧？我是御園中學的藤真，藤真晃司。我在十年前曾經參加過您在大學舉辦的籃球訓練營。」
看安西教練不說話的樣子，晃司笑著解釋道。
「喔．．．藤真嗎？我記得．．．當時唯一入營的國中選手是嗎？」
安西教練似乎是想起來了，示意晃司坐在旁邊的椅子上。
「真高興教練還記得我．．．教練的氣色看起來比當年更好呢！」
說著不算奉承的問候語，晃司坐在安西教練的旁邊。
「．．．你現在是講師是嗎？」
「是的，我現在在湘北擔任講師．．．化學講師。」
「是嗎？時間過得真快．．．那麼該喊你一聲『藤真老師』了．．．．」
「不必跟我客氣了，教練．．．」
兩個人的視線同時投向球場上。
「在教練的指導之下，湘北的隊員們表現得可圈可點呢．．．我看過球賽的轉播了。」
「．．．藤真。」
「什麼事，教練？」
「你露一手給這群孩子們看看吧。」
「．．．呃？可是．．．」
晃司吃了一驚。安西教練從椅子上站起來，拍拍手叫隊員們集合。
．．．可是．．．我已經九年沒有打球了．．．
隊員們集中到眼前來的時候，晃司心裡真是一點真實感也沒有。
「．．．那．．．我要做什麼好呢？教練。」
接過三井傳過來的球，晃司站在球場上，問著身旁的安西教練。
「．．．就三分球吧。應該沒問題吧？」
「我也不知道．．．畢竟很久沒有碰球了．．．」
晃司苦笑，走向三分線。拿著球的手在顫抖著。
───同樣領有ＭＶＰ的名號，老師的實力和自己相比之下又是如何呢？而當自己和老師一樣二十四歲的時候，會有什麼樣的表現？三井摒息以待。
晃司走到三分線上，在原地運了一下球，然後抬頭看著籃框。
雖然有點任性，但是晃司不能容許自己投不進這一球。
晃司舉起了球，如行雲流水般流暢的動作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。
球在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。空心進籃。
「哇∼∼∼∼」
身旁的隊員發出讚嘆。三井愣了一下，不自覺倒吸一口氣。晃司接過隊員撿回來的球，再次抬頭看著籃框，然後轉身走向球場的中線。
安西教練沒有說話，靜待晃司的下一步。
「．．．該不會是想從中線投籃吧？．．．會進嗎？」
宮城的自言自語正是三井心裡想的。
晃司站在中線上，做了一個深呼吸，然後再次舉起了球。
────一定要進！！
和這個念頭同時，晃司以漂亮的動作將球投出。
球進籃之後，一片鴉雀無聲。
「啊。」
晃司發出無意識的聲音，全場的空氣才突然甦醒過來。
────那麼流暢的動作．．．這是八、九年沒有碰過球的人嗎？
三井目不轉睛的看著晃司。晃司投球的動作彷彿烙印在眼裡。
「哇！！老師，你好厲害！不愧是ＭＶＰ！」
「．．．哪裡．．．只是．．．運氣好罷了．．．」
面對學生的讚嘆，晃司淺淺一笑，再次抬頭看著籃框。
────運氣好？
三井不這麼認為。而從晃司的眼神中，三井可以感覺到，晃司也不認為自己會投進只是因為運氣好。
這一個星期天，三井來到木暮家。
「我不會打擾你唸書的．．．我會乖乖的坐在客廳裡看電視．．．讓我待在你身邊好不好？．．．拜託你．．．」
「．．．．」
木暮向來是無法拒絕三井的任何請求的。
「．．．你在看什麼？」
唸書唸到一個段落，木暮從房間走出來，看著坐在電視機前的三井。三井沒有答話。木暮在三井身旁坐下。
木暮看著電視螢幕。
「．．．球賽轉播？這是哪一場比賽？」
「．．．這是我向安西教練借來的錄影帶．．．九年前．．．藤真晃司的最後一場比賽。」
「．．．咦？」
一時之間難以會意，木暮還是直盯著畫面看。
分數看板上，寫的是「御園中學」和「古泉國中」
目前的比數是，御園中學１１７分，古泉國中８４分。
「．．．．」
「．．．注意看御園中學的四號。」
三井指著電視螢幕。木暮在畫面上搜尋，但是他還來不及找到御園中學的四號，畫面上立刻打出了御園四號
的特寫。
「藤真！────」
看到那個面孔，木暮驚訝的叫了一聲───雖然他知道現在出現在螢幕上的這個人是他的班導師藤真晃司。
「．．．這是最後一球了．．．藤真晃司從中線投出這一球之後，御園中學就拿到１２０分．．．藤真晃司
在這一場比賽中就獨得５０分了。」
「．．．一場比賽１２０分．．．一個球員獨得５０分？！」
已經開始倒數讀秒了。畫面上的藤真晃司抄過對方的球，來到了中線上，然後以漂亮的動作躍身投球。球唰
的一聲進籃之後，哨聲響起，比賽結束。
「．．．中．．．中線投球！？．．．」
木暮覺得自己的聲音在顫抖。
畫面上的藤真晃司和御園中學的隊員們歡呼擁抱。
「．．．教練放這卷帶子給我們看的時候，我真是大受打擊．．．我想不只是我，其他人．．．包括流川在內或許也受了不小的衝擊吧．．．雖然可以用『這個人已經不會出現在球場上』這種話來安慰自己，但是一想到，錄影帶裡的藤真晃司只是一個國中生．．．」
三井的聲音很平穩。
「他和他的弟弟藤真健司是完全不一樣的球員．．．他是天才！而且他在每一場球賽中都全神貫注，毫不保留．．．比起我們見過的任何一個選手都還要專注於球場．．．」
畫面上的藤真晃司正在接受記者的採訪。記者問他，這次比賽能夠獲勝的理由是什麼？藤真晃司微微一笑。
「．．．我想．．．是我們的運氣好吧．．．不過．．．」
「如果沒有實力，也就沒有運氣．．．」
「．．．．」
────想不到藤真老師曾經說過這種囂張的話。不過實力堅強倒是真的。
木暮心裡想著。
「．．．一個月之後，藤真晃司就從球場上消失了．．．在短短的一個月之內，發生了我們無從想像的事．．．」
三井看著螢幕，自言自語似的說著。
「．．．老師．．．他曾經站在巔峰之上．．．爬得比任何人都高，也跌得比任何人都重，但是他還鼓勵
我．．．比起老師，我的自怨自艾只是廉價的抱怨．．．」
「．．．三井．．．」
三井的聲音越來越小。木暮靠近三井的身邊。
三井一把抱住木暮。
「．．．看到老師，我真的好慶幸我還能打籃球．．．真的．．．」
「．．．．」
木暮抱住三井顫抖的肩膀。
木暮的眼中，螢幕上的藤真晃司露出陽光般的笑容。